福州

浸酒

老饕侃吃

  我家有泡药酒的大瓶三个,其一泡制的是杨梅酒,二为枸杞酒,还有一瓶名十全大补酒。

·杨梅烧酒·

  五月底,已有农妇坐在路边卖杨梅。所卖杨梅小小,色或嫣红,或微青,又甚至泛着米白,只一层薄薄的梅肉,水份少,且较之果摊上出售的要酸上许多。这是供浸酒的杨梅,卖者指说是野生,从山里摘了来,叫糯米杨梅。

  友送来十斤白酒,说给泡杨梅烧酒。酒是好酒,以庐山的泉水酿造,送他出门,我转头就去买杨梅。天气已经很热了,街道很窄,阳光下,两旁建筑物的阴影连绵地出现在前方。我在阴影里张望着行走,直到看见她。

  她端坐在街角的阴影处,穿件浆洗干净的浅蓝布左衽衫,灰白的发一丝不乱地抿在脑后,一双眼睛微眯着打量路人的匆匆。在熙来攘往的街头,她不急不忙的笑意,神态里自有种“桃李无言,下自成蹊”的从容。我忆起陆游的《蜀使归寄青城上官道人》,中一句“世间牛蚁何劳问?”突然就有了一种恍惚,觉得亲切。

  她的杨梅被块湿毛巾半掩于面前的竹篮内。篮内的杨梅呈青白色,个个圆润可爱。她见我低下身,微笑说:“买点杨梅泡酒罢,姑娘,杨梅酒消夏、解毒呢。”杨梅酒有消暑、解毒功用,我是知道。从前每年夏天,我总需消耗若干霍香正气水。婚后第一年在婆家休假,夜里忽就低烧、恶心呕吐,偏家里没有药,婆婆在楼下听见我们的动静,问明情况,倒小杯杨梅烧酒上楼来,我只饮一小口,竟无药而愈。自此,每年夏天,逢着有低烧、恶心呕吐、肠胃等不适,我都喝上一小口杨梅酒。酒味虽辛辣,总强过霍香正气水的古怪气味。

  我向她买了三斤杨梅回家,洗净后拿去餐厅阴干。

  十斤白酒、三斤杨梅、一斤冰糖混和,泡三、两星期就是所谓的杨梅烧酒了。

·枸杞酒·

  夫喜酒,且喜饮自家泡制的酒,每年或朋友偶送来家酿的白酒,又或者自己去买些回来,我总要费点心思浸泡药酒。

  家里泡制得多的是枸杞酒。两斤的枸杞子、十斤酒,放一斤蜂蜜,半斤的冰糖混和,三周后,酒色呈微黄,就可饮用。家里泡制枸杞酒,三口人都围聚着出力。我将枸杞投入瓶内,夫把白酒倒入瓶中约八分满,酒一下去,枸杞就浮上来,女儿跟着一块一块往里放冰糖。看着冰糖一点点穿过枸杞往下沉,再晃晃悠悠地落到瓶底,酒香洌洌扑鼻,三个人其乐也融融。

  酒泡好,女儿于是常跑去酒柜边看,又来告诉我们说:爸爸妈妈,枸杞子又沉下去了一些。我们偶尔问她:要不要捞几颗枸杞出来你吃?女儿皱皱鼻子,不答话,转身走回她自己的房间。她五岁时,看着沉在酒瓶底的枸杞子,吵着要吃,夫挟了一个给她,她一脸哭相地吐出来,那种酒浸渍后的滋味,又哪里能好?

  不过,若以酒浸泡肉类,我猜想会是妙味罢?每年看着夫提着酒壶往瓶里倒酒,我总忆起小时候父亲的麻雀肉浸酒。那时我与母亲随军,住的是平顶的瓦房,檐下多有麻雀巢。战士们捉麻雀,再去了毛、内脏,洗净阴干,在白酒内泡上一个月,送来父亲吃。这酒有壮阳益气、益精髓、暖腰膝的功效。父亲饮时,习惯挟只麻雀出来,把细细的雀腿扯一条我吃,雀肉紧实,有酒香沁骨,全无一点肉腥气,比之以酒烧制的禽鸟,不能同日而语。

  那日,女儿来说:妈妈,枸杞子还差几颗就全沉下去。我忽然想,明年是否可以拿鸽子肉浸泡在酒里呢?

·十全大补酒·

  我不擅饮酒,但记得《博物志》里一段记载:王肃、张衡、马均三人冒雾晨行。一人饮酒,一人饮食,一人空腹;空腹者死,饱食者病,饮酒者健。我因此并不讨厌人饮酒,每年冬至,更将人参、枸杞子、山药、五味子、克逃诂、麦冬、生地黄各二十克切片,放在纱布袋里,浸到十斤酒中,泡制所谓的十全大补酒。

  冬至这天,江南一带仍沿袭有不少古俗。一为煮食赤豆饭。古传共工氏有子作恶,其死于冬至,死后为疫鬼,继续残害百姓。但这鬼惧怕赤豆,故冬至民间有吃赤豆饭,以驱避疫鬼,防灾祛病的传统;二为煮汤圆。“家家捣米做汤圆,知是明朝冬至天”。煮汤圆吃,乃取汤圆“团圆、圆满”之意。而在我家,这天可以不吃赤豆饭,亦可以不煮汤圆,十全大补酒却是必须要浸泡的。

  第一次泡十全大补酒,新泡出的酒药味极重,犹记得夫喝得眉微皱,他虽没说什么。而我闻着酒气苦厚,心底多少有些好心办坏事的沮丧。酒于是闲放在柜上蒙尘,半年后,我因查找草药单方,无意间在金桔一味药下见一行小注:以金桔入药酒,可去其药味。

  至此,冬至再泡制十全大补酒,我必从金桔树上采果十枚,拭净后投入酒里。待开瓶再饮,则酒气醇厚,药香清淡,不复有酒药之味逼人欲酲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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