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州

煨汤

老饕侃吃

    汤之于人,因地而异。四川人好像不怎么爱喝汤,大概是一腔热情都交给了火锅,把汤变了个法,不为喝,只为涮。广东人喝汤有瘾,饭前必来一小碗汤水垫底,然后才正式装饭下箸,喝汤成了每餐不缺的序曲。但是广东人再怎么爱喝汤,亦不过一餐一汤,到武夷山后,我发现更有甚者。我在彼地呆了数日,餐餐都是三汤齐上,开

席时,照例是三个大钵载着不同品种,率先登场。汤多钵大,很占面积,好在餐桌不小,诸位面前的杯盘相互挤挤也还将就。

    比较而言,楚人也算嗜汤一类。楚人煨汤,以龙骨、杂骨和排骨为常。龙骨是猪脊的美称,一买就是一整条,买回分解,足以煨上一大锅。杂骨附着的肉不多,但熬出的骨髓别有一番风味。龙骨杂骨所附之肉肥瘦兼具,软硬适中,不像排骨那样油少肉结。既要吃肉,又要喝汤,那就龙骨杂骨一起熬,龙骨吃肉,杂骨吃髓,连喝带吮,津津有味。可惜这是我小时候的情形。如今市面独立的龙骨杂骨少见,多被店家支解,分批随排骨搭售出去,增加过磅的重量。我是比较喜欢喝汤的。我喝汤不像广东人在饭前,也不像有的人非得饭后才拿勺开品。我喝着来兴时,是一定要饭里淘汤的,汤饭交融,一气呵成,若有少许榨菜肉丝辅佐,这顿饭下来,非满头大汗不可。有一年寒假,我从重庆回家,因快毕业,遂将可以简省的家伙先行带回。我带了一个铁水桶,到农贸市场转了一圈,四川以农见长,猪业发达,摊子上的杂骨一堆一堆,所附瘦肉红而发亮,新鲜极了,便宜极了,我装了一桶,既打发了行箧,又顺便殷实了菜篮子,可谓一举而两得,可惜火车在巴山蜀水穿行一夜,回到家,一桶杂骨竟生出了微微异味。

    汤要好喝,煨法得当是前提。不讲技艺和火候,再好的材料也做不出美味。煨汤的秘诀,说来也简单。“多放排骨,少放萝卜,少加水”,这是梁实秋客居重庆上清寺时学来的,讲究的是不掺杂使假,不狗尾续貂,货真价实,自然好喝。但这还只是问题的一面。如果程序不对,煨出的汤还是不好喝,比如,若是先将骨头在锅里煸炒,烹点料酒去腥,洒上盐进味,然后添水慢煨。此法看似有理,其实外行。照此操作,无论你是大火猛煨还是文火细熬,煨出的东西都不会香气四溢。我曾经这样尝试过,先煸再煨,汤味总是不够香,屡试屡败,实在不知从哪里改进。一日,我仿学小时候我父母的办法,先将水烧开,再将洗净的骨头不经煸炒,径入沸水,大火煨煮,不用半小时,满屋都是骨髓特有的香味,一下仿佛回到了童年。

    煨汤最好用砂锅,街上有的门店号称汤馆,怕你一不小心擦肩而过,就在店门左右各摆上一口巨缸,虽分明是水缸甚至是酒缸,但缸上贴了个大“汤”字后,不由你不联想到砂锅而垂涎欲滴。但乘兴进去一尝,汤中居然有药味!药膳固然也是一种吃法,不过,如果没有诸如滋阴壮阳之类的特殊需求,我还是主张喝汤而不喝药。曾有一种说法,以为煨汤宜先旺火烧开,再转文火慢熬。此法做红烧肉还行,煨汤断然不妥。煨汤最好用煤炉,火力强劲。白居易: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”,这情景若是吃火锅还不失为一种享受,煨骨头汤恐怕还不是至美境界。煨汤还是要大火熊熊,敞开锅盖,让秽气杂味随着升腾的热气挥发散尽。所谓一次放足水,文火细煨,其实不是个办法,那样煨出的东西像是焖熟的,缺少香气。大火熬,汤折了不妨随时加水,跑的是水,汁是溜不掉的。添上两回水,这汤也就熬得差不多了。

    汤中配物以藕、萝卜和海带为常用。藕要有粉性,萝卜最好要打了霜的,受品种季节所限,满足这些要求并不简单。只有海带最傻,一年四季都适宜。有人煨汤喜欢花里胡哨,桂皮放两片,八角来几瓣,甚至枸杞也敢放,实在是骇人听闻,除了夺味败味外,别无补益,我是有过教训的。先是搞过先煸后煨,不香不说,板结的纤维还尽塞牙缝,不用牙签牙齿一天不舒服,用了牙签牙齿几天不舒服。后又尝试过放八角桂皮,结果煨出来的不是汤,与卤制品无大异。我现在的办法是,除了食盐,一切香料全免。所谓原汁原味,全在不加雕饰,冷水烧开,大火煮熬,如此而已,这和“多放排骨,少放萝卜,少加水”的秘诀大概是异曲同工,细微的差别是,一个看重实在,一个强调天然,但结果是一样,香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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